《咬文嚼字》日前公布了2019年十大流行語:“文明互鑒”“區(qū)塊鏈”“硬核”“融!薄啊痢燎f條,××第一條”“檸檬精”“996”“我太難/南了”“我不要你覺得,我要我覺得”“霸凌主義”這十條入選——網(wǎng)友紛紛歡樂刷屏,“我太難(南)了”之類二度傳播,流行范圍更廣——種種讓國人或?qū)拺鸦蚪棺苹蚶Щ蟮囊庀螅谛念I神會中閃閃爍爍,一笑而過。
由《咬文嚼字》雜志引發(fā)的流行語互動已經(jīng)有幾年了,不但是語言學,更堪為歷史學、文化學、社會學乃至觀察百姓心態(tài)流變的一扇窗口,積累起來,也是一部趣味橫生的民間口述實錄,可以為正史補白。
比如,今天回看2013年度流行語,就頗有感觸。
那一年,十八屆三中全會奏響全面深化改革強音,八項規(guī)定重樹黨政清廉之風,一眾貪官相繼落馬……《咬文嚼字》編輯部發(fā)布的“2013年十大流行語”是:中國夢,光盤,倒逼、逆襲、土豪、女漢子、點贊、奇葩……字里行間,膠著了公平與正義、希望與焦慮、喜悅共憂患。
一個現(xiàn)象很有趣:當年這些中選詞語,而今仍在“流行”,然而卻有雙向流動的傾向,有的從“廟堂”向“江湖”流動,有的從年輕人向中老年人中流動,從民間語匯向官方語匯靠攏。
比如,“中國夢”作為主流政治話語之一,蘊含著對每一個平凡夢想、每一個微小成功、每一個人懇切呼聲的尊重,已進入草根話語序列。比如,“生日有人陪,哭泣有人聽,這是我的‘中國夢’”;以及延伸出來的,“夢想還是要有的,萬一實現(xiàn)了呢”“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,還有夢和遠方”……無數(shù)小小的“夢”相迭加,才是民族復興中國夢的磅礴推動之力。頂層設計與草根吁求相呼應,觸手可及,可親可信,是進入流行語的前提。如今的“文明互鑒”“區(qū)塊鏈”等政經(jīng)語系的流行,也具備進入民間話語體系的潛質(zhì)。
再如當年的“光盤”行動,隨著八項規(guī)定成為鐵律而同時流行,抵制“舌尖上的浪費”也席卷全國,甚至寫入各級政府的文件。百姓用“倒逼”和“逆襲”表達草根民眾通過個人努力調(diào)整社會利益格局的愿望,用“點贊”溫暖彼此,讓再小的成功也有獲得感。而“倒逼”“點贊”等,也紛紛登上文件或官媒,成為雅俗共用的語匯。如今“××千萬條,××第一條”以及從“996”到“我太難/南了”的集體吐槽,反映了人們在社交網(wǎng)絡上抱團取暖的渴望越來越具象化,不但彼此欣賞與喝彩,也會彼此療傷!拔也灰阌X得,我要我覺得”“霸凌主義”的流行,體現(xiàn)了對自我中心主義的強烈反感。
流行語反映的往往是年輕人的社會心態(tài)。流行語的被關注,是一種良性的代際通溝渠道,甚至可以看作成年人向小孩子的俯首傾聽。相隔五六年,入選的流行語越來越草根,越來越讓中老年人“聽不懂”,也折射出主流話語的寬容與謙和。如果用當年的眼光,以“語言護堤壩”自居的《咬文嚼字》,怕是不會容忍全然不符語法的“融!薄拔姨狭恕币活愒~語入選。而再早若干年,在本世紀初,還有一些地方反感網(wǎng)絡語言的“泛濫”去立法禁止呢!
官民語系的良性互動,有利于傾聽民瘼,凝聚共識,實現(xiàn)最大公約數(shù),激發(fā)改革動能,值得“點贊”。
話語千萬條,相互傾聽、互相尊重是第一條……